渠为首

缘更选手

真心(72)

家(tiao)暴(qing)现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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贡觉玛出了星灯,只有猫眼大小,深彤色映着光,捏在指尖,像一点凝固的烟霞。

这样的东西美则美矣,要做成饰品,还是男人的饰品,就有点不易。盖聂拿着匠人给他的册子,对着那些新奇款式斟酌半晌,挑了最简单的圆。

卫庄手上的戒指是一直戴着的,若再戴一种精巧的,未免花哨。

 

他将样品册还给匠人,老者大概很久没见过这么朴素的要求了,就多问一句,

“内外扣都做成圆形?”

内扣是藏在袖子里的,并不起眼,盖聂刚想点头,又顿住了。

他问,“内扣可以做成上面没有的样式吗?”

“当然。”

 

于是他给匠公画了一个形状出来,像阿拉伯数字三,但上大下小,老人眯着眼辨认两秒,问他,

“耳朵?”

 

卫庄就坐在旁边看地契转交的合同,从头听到尾,闻言,瞥了盖聂一眼。

他眼神很了然,盖聂顿时觉得脸上给刺扎了一下,悄悄用舌尖抵了抵上颚,面不改色地点头,

“嗯,两边都做成耳朵。”

 

老人可不管他俩眉来眼去是做什么,合了那册子,又看卫庄,

“那这位先生的红珊瑚呢?是整株搬回去,还是做成别的?”

这倒是问住卫庄了。

他先前买的东西,就这给流沙的场地是必需品,至于这红珊瑚,纯属合了眼缘,加上气劲儿未消才给摘了下来。

他瞧着那玻璃罩子下的红珊瑚,那珊瑚巴掌大一株,梅红从灰白海垢下透出来,因为这层去不掉的陈年老垢,它价格不高,但成色其实不差。

卫庄敲了两下笔身,告诉老人,

“磨成燕儿眼,串成一串。”

燕儿眼是种很小巧的珠子款式,那株红珊瑚能磨出一盒燕儿眼来,老人不知道他是要项链还是手串,又问,

“做成多长?”

卫庄回忆了一下盖聂脚踝的粗细,左手在空中虚虚一握,示意给匠人看。

盖聂没看懂他比出的长短是要什么东西,那老者倒是明白了,嗯一声,把册子往腋下一夹,转身就走了,卫庄乐得看盖聂眼底茫然,自然也不告诉他,唰唰签完名字,笔帽一合,看向倚在窗边的田蜜,

“你家小姐什么时候来?”

盖聂跟田言换了那么件东西,他不信田言是肯吃亏的人,就算不在乎她弟弟的下落,来问一趟还是肯定的。

田蜜好似在发呆,顿了几秒,而然才像听见了,扬起嘴角正要答他,白纸似的脸上却突然多了血色。

那不是戒毒之人气色忽好,而是真正的血。

 

卫庄和盖聂都看见了那窗外闪过的黑影,稍一对视,眼神都暗了下去,只有田蜜没反应过来,她愣住了,抬起手指去拂脸上,盖聂沉着脸快步走到了她身边,将她从窗边隔开。

“您最好去盥洗室清理一下。”

他看着田蜜半脸的血,轻轻地把她往远离窗边的方向推了推,田蜜顺着他的力道走了两步,又恍恍惚惚地停住了。

盖聂没再管她,皱着眉向下看。

 

那场面颇有些血腥。

星灯滑落的轨道是从高向低,一圈圈绕行而下,而那人是从高处被抛下来,尸体被细细的轨道切的四分五裂,有的部分挂在最上,有的部分落在最底,肠肾绞在半空,最近的一块几乎就在盖聂手边,还在慢慢地向下滑,发出黏腻的叽溜声。

在场的似乎都不是什么普通人,除了起先听见几声尖叫,而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。

 

他捏紧了窗桓,还待细看,肩膀却被往后带了带,他顺着那股力道,远离了窗边,看着卫庄把窗户关上。

“看来我们今晚是走不成了。”

男人这样说。

田蜜擦去了脸上的血,全花了,表情意外地平静,

“不用担心,大小姐会处理好。”她向两人点了点头,“我得去帮忙,就不陪二位了,等会儿会有人带你们去休息的地方。”

 

盖聂看着她走出门去,捻了捻手指上沾到的一点血,自从进入此地,心中就有的那股违和感愈发强烈。

他没回头,只是盯着关上的门,如田蜜所言,很快有白旗袍的女孩领他们去了一处房间,向他们连连道歉,说已经报警,在警察来前所有客人都不能离开。

 

盖聂一直没说话,他目送女孩离开,直到门合上,屋内只剩他们两个人。

“卫庄,”他轻声说,“你是不是有什么没告诉我?”

这石室像岩洞一般,四壁连墙灰都没上,他的声音就在这岩洞里回荡,有些空荡荡的。

这确实从一开始就不对。

以这个人的掌控欲,他怎么会带他来一个危险程度不确定的地方“约会”呢?

 

没人回他,良久,背后那人才呼了口气出来,带着点事态脱离计划的烦躁。

“我只是带你来散心。”他重复了一遍,盯着盖聂不肯转过来的后脑勺,心里烦躁愈盛,“这件事本该发生在我们离开之后。”

“哦。”盖聂干巴巴地应了一声,“如果我没看错的话,那个人的衣服上有嬴氏的族徽。”

卫庄嗯了一声,“嬴成蟜。”

盖聂慢慢转过身来,脸上有些发白。

他看着卫庄,缓慢地问他,

“你们早先在广州时有私仇,如今他死在这里,你也在这里,那么我猜,他的死因也会与你有关,对不对?”

 

卫庄看了他一会儿,嘴唇动了动,

“你觉得是我做的?”

“不,你说过不会再做脏活。”盖聂干脆地否认,“我能猜到是谁做的,但他为什么要嫁祸给你?”

他这话说出来,卫庄的脸色稍微缓了缓,而后嗤一声,

“他需要除掉自己的弟弟,而杀亲这个名声可不太好。”他的视线落在凸凹不平的岩壁上,眼底也浮现了相似的峥嵘,“我只是在他需要的时候,作为合适的人,恰好来到了香港。”

盖聂觉得脑子里在嗡嗡地响,他忍住去掐自己太阳穴的冲动,闭了闭眼,问他,

“你为什么要顺着他的计划走?”

“我与两个人分别做了一笔交易,一笔是为田言引来警队,”

他用脚踩了踩地面,

“外面的蜃楼,是第一层伪装,这里是第二层,但真正的“拍卖品”,是大泽山多年来所有的积存,全在这底下,当年借蜃楼运了来,但出了海上事故,没来得及送走。”

等警察来查过一遍,这地上会作为非法集会的地点被处理,但对田言来说正好,她可以借“被遣散”之名,将这些物资转运出去。

不过这里面建的确实很好,很有风格,他本来只是想在此处破败之前,带盖聂来看看的。

 

盖聂没问他作为交换,田言会给他什么好处,他心里仍然觉得十分不详,开口问他,

“第二笔交易呢?”

这次卫庄没说话,浅灰色的眼睛里罕见的浮现出了一种“犹豫”的情绪。

盖聂非常熟悉这种表情,他被卫庄关在大宅的那一周里,思考怎么劝卫庄放自己去部门做个了结,一转头对上镜子,就是这种表情。

 

“……赵高,嬴政身边的那个赵高,是不是?”

他轻声问他,

“你们想对付嬴政?”

卫庄看了会他,最后只是说,

“之后我会进一趟牢里,可能要一个月。”

 

香港只有一所监狱,那座监狱里有一半是嬴政的敌人,但另一半是被嬴政的敌人弄进去的,属于嬴政的人。

而卫庄一个人都不认识。

 

半晌,盖聂问他,

“你疯了吗?”

男人听他这么说,居然笑了起来。

“现在,你能体会到我的心情了。”他笑着,脸上却紧绷绷地露出些可怕的笑纹来,“你让我放你去的心情。”

“……所以呢?”盖聂哑着声问他,“这是报复?”

青年人本来就够白了,这会儿脸色更是有些惨白,卫庄盯着他,心底有快意,混着更多的、尖锐的疼。

他咽了一口,把酸涩感吞到胃里。

“不。”他否认,“有一半是因为嬴政在做的事情,挡了许多人的路,包括我,另一半……”

“我不想再看着你离开,”他看着盖聂,语调发凉,“无论你是主动的,还是被动的。”

 

盖聂喉结滑了滑,最后没能说出来安抚他的话。

嬴政没有杀他,为什么?

那一刀是朝着他的心肺来,最后划开的却是肚腹,是他躲开了,也是嬴政最后变了方向。

嬴政是个极矛盾的人,但盖聂看了他太久,乃至很清楚他在想什么。

他还是不舍得自己这个磨合多年的搭档,想等他自己想通了回去,因为,他觉得盖聂只要没有真的在他手上死去,卫庄就不会完全相信他。

那是曾作为间谍的阴影,只要不死,嫌疑永在,而嬴政也知道他对感情的要求要么无,要么极高,他不会长久地容忍有这样的裂缝存在,等到他无法忍受的那一天,他就会回到原来的地方。

但这只是嬴政的想法。

 

“让我跟你一起去。”盖聂最后说。

“不行。”卫庄干脆地拒绝。

“为什么?”他一字字问他,“我比你更熟悉嬴政,如果你想拉拢他的敌人,我能帮到你。”

“不。”这回卫庄拒绝地更果决了,“我告诉过紫女,如果我们七点前没去她那,她就会来接你走,你等会儿上紫兰,离开这里。”

他话说完,就觉得空气冷了一点。

 

“某个人让你觉得空气寒冷”,这通常只是夸张的说法,没人的气势能改变温度,如果你真的有这种感觉,只能是你自己的经验,让你感觉到了不详,皮肤上出了汗而已。

盖聂仰起脸看他。

 

他看过这双眼睛很多的样子,湿软的,欢喜的,恳求的,惊讶的,悲伤的,但他从来没看见过盖聂这样生气。

他脸上所有的情绪都像给冻住了,连着眼底一起。

 

“这算什么?”盖聂的语气很平静,“你的绅士风度?你觉得我是女人还是小孩?需要你牺牲自己去保护?”

卫庄看着他,皮肤上发凉,然而他很清晰地感觉到心里的趣味,混着残存的怒气,发酵成奇怪的情绪。

他没去分辨,只是朝盖聂笑。

“首先,我不是绅士,我早就告诉过你,我不是好人——这意味着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。”

他顿了顿,加了一句。

“另外,对我来说,你确实是小孩。”

他说这句话是实话,这就是他的认知,他甚至没有气盖聂的意思,十二岁确凿是一道巨大的年龄沟壑,那他就该护着他;他没把他当女人,但他是他男人,那他还是该护着他。

 

盖聂早就发现他性格中有些地方很老派,但他没想到卫庄把这一面完全展现出来的时候,居然这么——欠揍。

他在内心衡量了一下两人在武力上的差距,觉得他可以跟卫庄打一架。

而且,他现在,非常想跟他打一架。

 

“我有个问题,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听你的?”他开口说,“就算我被你送上船出去,我也可以转头去警察局,说我是你的爱人,你的同谋。”

他看着卫庄,嘴角略略翘了起来,是个冷笑,

“说起来,你的精*液都还在我身体里,不知道能不能作为证据?”

“……”

卫庄神色莫名地看了他几息,忽然发现这小子是认真的。

他想了想,活动了一下手腕,把脚踝分开些。

“你最好听话。”

不然他只能用别的办法了——比如把小孩打到一个月都躺床上,总比让他跟着自己去监狱来得好。

 

然而对面,盖聂跟他做出了一样的动作,身体都压低了下来。

“不好意思,”他的腔调称得上彬彬有礼,“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。”

跟他礼貌的语调不同,他紧紧盯着卫庄的眼睛,罕见的露出侵略性来。

要学会观察你的对手。

 

他了解他的强悍,也知悉他的一切弱点,但他没有把卫庄放在对手的位置来观察过,即使是在做任务的时候。

因为他没想过要跟他动手。

但现在不同,这男人脑子里根深蒂固的弱肉强食观,他改变不了,也不想改变他,那就只能跟他证明,他并不是需要保护的孩子。

 

如果不是在这个时候,卫庄大概率会轻敌,但对方现在抱的也是速战速决的心态,从他身上肌肉绷紧的程度就能看出来,他准备全力以赴。

这样也好,盖聂心想。

 

他们的脚步有缓慢而细微的调整,如果有第三方在这里,可能会发现他们甚至连身体前倾的幅度都极为相似。

他们都没有经受过正规的格斗训练,所有的技巧皆来源于生死间隙的搏命,对立在三步之间,身体间的空气几乎要凝滞起来。

 

盖聂先动了。

他揉身向卫庄怀里撞去——如果不是这个时候,这更像个甜蜜的拥抱,但他的手肘是向着卫庄腹部,若撞实在了,成年人都能给疼痛逼的失去一会儿反应能力。

他速度很快,手臂被猛地掐住的时候就疼的更狠,卫庄甫一拧住手肘便向往外扭,他下了狠劲儿,是要硬生生把盖聂胳膊给卸下来的力道,盖聂完全没有跟他拼力气的意图,顺着他的力道反转身体,抬腿就往卫庄咽下撩过去。

他身体极为柔韧,出腿跟蝎子甩尾似的快,男人啧了一声,松开手往后急退一步,依然让他鞋尖擦过下巴,下颔骨那立刻就红了道。

 

盖聂迅速跳到离他三步远的地方,甩了甩手,再次弯下身,警惕地看着他。

男人舔了舔嘴唇,朝他笑了。

“再来。”

 

 





TBC


聂:你这是封建糟泊!(直男癌!)

庄:你这是伤风败俗!(不听话!)

聂:(气)来打!

庄:打就打!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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